王英帅 胡曾志
一、青年律师走专业化道路的背景条件
律师提供法律服务的宗旨在于以其法律知识和实务技能为当事人实现其正当权益、提高经济效益、排除不法侵害、防范法律风险、维护自身合法权益提供有效保证。优质的法律服务是律师走专业化道路的根本动力，然而，青年律师走专业化道路并非天然正确的选项，只有在需求端和供给端两侧都满足一定的条件，才能使专业化发展成为律师执业的应然选项。
在需求端层面，英国经济学家亚当·斯密在其代表作《国富论》中通过对制针过程一人负责数个环节作业与专人负责专门环节作业两种不同模式进行对比，阐述了分工和专业化使劳动生产率快速提升、分工作业本身能产生积极效能这一产业经济学上的观点。但是，亚当·斯密这一观点的提出也有其背景，即虽然专业化分工可以提升工作效率，但是专业化分工需要以规模化作业作为前提，市场规模越大，专业化分工的适用空间和领域就越广，市场规模越小，专业化分工也许会变得既不必要也不可能。律师作为法律服务的提供者，专业化模式的确定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法律服务市场的规模大小和需求的精细化程度。然而，在当前法治化成为了一种实践运行的基本态势、通过法律服务解决日常生活中的各类纠纷变得理所当然时，法律服务市场的基本面就被打开了，而且，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各种新型的法律事务类型也在不断产生，法律服务市场的盘面也越来越大，加之法律服务细分类型的边界在实践发展中变得更加明晰，成熟的法律市场亟需专业化的服务来提升工作的质量和效率。
在供给端层面，2011年3月10日，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吴邦国就已宣布，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法律体系的立法工作目标已经如期完成，涵盖社会关系各个方面的法律部门已经齐全，各法律部门中基本的、主要的法律已经制定，相应的行政法规和地方性法规比较完备，法律体系内部总体做到科学和谐统一。与立法层面相对应的是司法改革的深入推进、法学教育的愈加成熟、法律实务应用的研究逐步深化以及律师培养选拔体制的更加完善。这些因素的共同作用，不仅为青年律师走专业化道路提供了十分优越的外部条件，而且也能形成青年律师自觉进行专业化方向细分的重大推力。以专业化的理念教育青年律师，又通过专业化的操作塑造青年律师，这也成为了向法律服务市场投放鲜活专业化力量的供给源泉。
当法律服务市场的供给与需求通过专业化的连接形成呼应时，走专业化道路，形成自身专业主攻方向就成为了青年律师执业过程中的一种理想化倾向。
二、青年律师走专业化道路的实际意义
律师走专业化道路不仅是符合国际律师行业发展要求的，也是从整体层面提升律所队伍业务素质，满足律师事务所内部专业化分工与团队协作相融合的实际需求，更是秉承对客户负责的理念、保证法律服务质量的内在要求。同时，从青年律师个人成长成才的角度来看，实现自身的专业化发展至少还具有以下方面的实际意义。
（一）专业化发展是青年律师夯实技能基础、提升能力水平的重要途径
律师是一个需要实时进行知识更新的群体，青年律师进入行业后大多数也能保持主动学习、自我加压的态势，唯恐对行业知识学习不全面、获取不及时而掉队。但是，一个人的学习时间毕竟是有限的，期望熟悉所有法律领域的全部法律法规、精通每个细分行业所有法律流程和关键事项是不太现实的，尤其是随着社会专业化分工的日益细化，律师服务在相应领域的具体内容也呈现出不同的特点，这对律师的专业知识和执业技能也提出了不同的要求。一万小时定律告诉我们，对专门领域持之以恒地学习付出是成就该领域专家的必要条件，然而，青年律师如果想做到什么专业都精通，不仅学习时间成本高、产生效果不理想，而且由于不能做到专门领域的极致专注，很难练就该领域的专才，当然难以成为该领域的专家，相反，还可能出现一知半解、迷茫不前等负面影响。将一万小时投入到纷繁多样的法律业务研究中所能产生的效果和将一万小时投入某一个特定法律业务领域中所能产生的效果是截然不同的，前者只能让一个青年律师成为所有业务领域都略懂皮毛的“万金油”律师，而后者可以使一个青年律师成为某个领域内的佼佼者。而且，正是由于不同律师能选择不同的专业方向，通过律师合作组建的专业化团队才能在弥补单个人精力不足、研究不深的短板的同时，最大化的发挥各个专业方向上成员的专长，从而通过优势互补形成团队化的合力，提升法律服务的质量。
（二）专业化发展是青年律师快速提升自我、争取优势资源的重要保证
随着经济社会的全面发展，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具体到法律服务领域，随着国家法治化进程的加快和人民权利意识的不断觉醒，各种新类型法律服务需求不断产生并逐渐深化，同时客户对律师法律服务的质量要求也越来越高。面对细化深化同时要求严苛的法律服务市场，青年律师一旦选准专业方向，不但可以通过长期从事特定领域业务、熟练掌握行业相关知识和规则，熟悉相关的法律法规、权威理论、司法判例，掌握相关专业的实务操作技巧，从而提高工作效率，还可以通过大量处理同一领域案件，不断丰富实务操作的经验、提升法律服务的质量、拓宽法律服务的边界、洞悉行业的今后走向，增强在特定法律服务领域中的被认可度，从而积累优质客户、争取行业资源、拓展新型业务、树立品牌形象。同时，面对各个行业内客户本身拥有自身法律服务部门和法律人才的实际情况时，对于行业内法律事务略懂皮毛的万金油律师难以补足客户需求方面的短板，只有对客户所处行业的法律事务具备极为专业的理论水平和十分熟稔的处理技艺时，才可能超越其内部法律部门和法律人才对于自身所处行业的认知，从而发挥外部专业律师的功效，而这项能力的锤炼只能来自于专业化的学习实践。只有专业化水平极高的律师才能在相关行业赢得客户的肯定与认同，从而与其保持久远的合作关系。
（三）专业化发展是青年律师高效营销、摆脱不正当竞争的有利方式
随着法律服务市场中客户对于质量的要求不断提高，客户在咨询案件时会更加关注律师所从事的专业领域、是否具备相关领域的实务经验、是否熟悉相关行业的专业知识，这些需求都透露出客户对于律师法律服务专业化的期待。在律师行业从业人数不断攀升的时期，律师在承接业务方面的竞争也越加激烈，激烈的竞争在提升法律服务质量的同时也让客户认识到服务选择的多样化，在客户所处行业或其法律事务所属领域中颇有建树，更能博得客户的信任。与其他行业不同，律师营销的并非是实实在在的有形产品，而是附有强烈个性化色彩的专业服务，营销过程的核心在于对提供服务的律师个人的推介，讲述的主要是律师的理论功底、专业技能、道德操守和所能提供的法律服务的类型以及具体类型法律服务的广度、深度，如果任何法律业务都进行营销，则律师的执业既没有特色，也难以打造出专业品牌，最终会失去其竞争力。对于青年律师而言，在面对小部分人掌握大部分业务资源的现实情况时，在专业化、社会关系和行业资源等方面，走专业化道路、以专业取胜相对而言也是最容易形成的突破口。同时，青年律师如果能在执业早期就形成较为明确的专业化定位，这也有助于摆脱全面聚焦商业利益、单纯追求金钱收入的桎梏，从而避免使用不正当手段进行竞争等不良风气的影响,从而促进青年律师强化执业操守、遵从职业道德，形成全行业的良好风气。
三、青年律师走专业化道路的建议措施
（一）律师走专业化道路的重要前提在于对专业领域的选择
从实务角度来看，知识产权、建设工程、财税等领域的专业化似乎更容易打出品牌、做出成效，很多青年律师因此就认为上述方面是实现律师专业化的专有领域、传统民商事业务与专业化无关。然而，律师专业化的本质是一种行业内部的社会分工，分工的必要性和具体途径都取决于法律服务市场的真实需求。法律服务市场中的新兴领域需要专业化，传统领域同样也需要专业化。传统的劳动争议、婚姻家事案件虽不属于新兴领域，但是同样具备其专业的法理基础和实践技能，绝不能说这些领域的专业律师不专业或他们的专业化不是专业化。青年律师针对新兴法律服务市场，关键在于判断其发展趋势；针对现有法律服务市场，关键在于凸显其差异化优势；针对法律服务的“长尾市场”，关键在于服务效率的提升。应当说，新兴法律服务领域和传统法律服务领域都可以专业化，并非传统业务领域不能专业化，只是需要青年律师通过较长时间的深耕、以差异化的竞争优势破局。事实上，专业化意味着更深入、更高效、更有利于控制风险，将律师的传统法律业务做到极致也可以获得特殊的优势，专业化的核心绝不在于所从事的法律服务是否属于新兴业务，而是在于所能提供法律服务的深度。
（二）律师从事专业化法律服务的重要依靠是团队化的协同作业
在现实之中，客户的法律服务需求往往是综合性的，提倡律师走专业化道路并非要脱离为客户提供全方位综合法律服务的实际。但是，由于每一个体所能学习和从事的专业化领域毕竟具有局限性，仅凭单个人的力量可能难以彻底解决客户的实际困难、不能满足客户的本质需求。专业化的律师无法提供全方位、全流程的法律解决方案，即使能够完成，质量和效率也无法保障，这从表面看，律师的专业化特长与客户的综合化需求出现了背离、存在着矛盾，其实不然，因为这种矛盾是可以通过团队化协同作业来解决的。在常年法律顾问服务中，一家单位的法律需求涉及到公司治理、知识产权、合同纠纷、劳动争议、商业秘密保护等多方面，每个方面可能都需要律师提出具有针对性和操作性的法律意见，而这难以通过单个人来完成。尤其是是当客户的综合化法律需求在各个细分层面都具有较高的专业化要求时，融合各个专业领域律师的力量就成为了一种现实中的必然要求，恰恰是一个主攻方向明确的多元化专业团队才具备满足这种需求的可能性。而且，不同领域的专业化律师除了业务的协同外也可进行案源的共享，确保为客户提供全方位的专业服务，而离开了团队化和协作化的专业律师则可能成为一名“跛脚”的律师，并不能够给客户带来良好的法律服务体验。所以说，在现实层面中，成熟的法律服务必然是通过进行专业分工的律师团队提供的。
（三）以不断更新的知识储备提升律师专业化理论的广度和深度
基础不牢，地动山摇。扎实的理论功底是保证律师专业化法律服务质量的重要基础，专业知识的积累决定了律师在法律服务行业中能走多远。随着经济发展的水平不断提升，当前的法律服务市场上需要的是精熟于行业的专业律师，客户的需求不再仅限于律师对于法律风险的甄别、提出，而是囊括查找法律问题、评估法律风险、寻找解决路径、提供处理方案等一系列措施的系统工程，这需要律师在寻求专业化发展路径的过程中进行大量的知识储备和必要的知识管理。在专业知识的储备上，尤其要注重专业知识的体系化构建和专业化学习方法的养成，一方面要在夯实基本法学理论的基础上建立专业法律领域的专门知识体系，保持常年不断地学习以进行理论知识的更新，另一方面要养成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职业习惯，学习运用底层思维、洞悉问题本质、提升认知效率，做到逻辑上条理清晰、表达上简明扼要。当然，除了专业化知识需要有意识地进行储备学习之外，案例等实践层面的知识同样也需要储备，通过对实际参与的实务案例进行学习揣摩反过来又可以加深对法律条文的理解和运用。在专业知识的管理上，要注重有效知识的保存与分享，通过对专业知识的整理归纳，避免低效率的重复劳动，具体包括针对接触过的专业问题进行法律研究与案例分析、针对实务问题撰写专业文章进行经验交流与知识总结、定期参加专业领域内的业务培训等。
（四）通过办理具体法律事务淬炼律师提供专业化法律服务的技能
实践不仅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寻求真知的重要途径。律师的专业化之路并非因自我宣传而得以实现的，它需要律师通过不同类型的事务处理实现从理论到实践的反复演练，进行经验、教训的深化、总结，最终实现专业知识的积淀和专业技能的养成。概而言之，要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专业化，律师需要以大量的实务操作作为经验的积累。当然，青年律师即便选择了专业化道路、确定了专业发展方向，在专业化执业的初期，可能还是难以避免专业案件不多的窘境，这时，与专业化经验的积累相比，金钱报酬和辛劳付出就显得不太重要了，如果能争取到参与专业化案件办理、向实务经验丰富的前辈学习的机会，一定要尽力把握。具体而言，专业化初期，青年律师应当在避免低价竞争的同时，把服务收费放在次要位置，主动承接一定数量的专业案件，在专业案件的办理过程中学习提升自己的职业素养和技能水平。对于新型、疑难或是重大案件，还可以邀请资深的专业律师协同合作，借助资深律师的实务经验，在更为妥善地办理法律事务的同时还能对照学习从而提升自身的专业化技艺。
（五）借助法律服务的标准化流程可以提升律师的专业化程度
法律服务在具体领域的专业化有不同的聚焦点，但一般而言，专业领域内法律工作的主要类型是有章可循的，各类具体法律事务需要重点处理的工作内容也是可以提前把控的，而提前把控法律服务工作的流程需要有一套具备可操作性的标准化规范。在利用标准化流程处理法律事务的过程中，对接客户工作时可以考虑指定特定联络人，便于特定人员和客户高效对接；处理客户的日常事务时选定固定邮箱收文、发文，保证团队服务的整体参与性、工作连续性和及时有效性；在办理具体案件时，制作服务方案、列明材料清单、起草法律文书、梳理立案证据、开庭前证据系统梳理、模拟法庭、代理思路修正等具体工作，都可以通过标准化流程予以解决。在法律文书的标准化处理流程上，可以将同一专业领域的主要法律文书进行梳理，制订并归纳能适应具体情形的参考文书样式，以便在面对法律事务时能快速查找到参考文书并进行具体运用。需要注意的是，处理具体法律事务的标准化流程一旦制定就应当严格执行，并在执行过程中注重合理工作流程的划分和团队协同作业的分工，以快速提升律师团队专业化服务的效率和质量，同时有效降低专业化的服务成本和执业风险。
（六）通过行业交流洞悉律师服务的发展趋势、提升执业的专业化能力
青年律师在成长过程中仅凭个人的认知有时候不能十分快捷地掌握行业内的最新动态，难以清晰地识别律师服务的发展趋势，而参加行业内的活动则能为青年律师的发展提供一个职业交流的平台，通过相互之间的交流学习，有时候能达到借助他人的视角明晰自身所处行业发展趋势的目的。而且，每个律师所办理的案件总是有限的，而相互交流则能够互通有无、分享经验，特别是对刚刚执业的青年律师来说，积极参加一些讲座、研讨会、沙龙等行业活动，向优秀的前辈学习请教，在获取专业知识的同时，也能更加精准地找到自身走专业化道路的基本定位和发展上的突破口。当然，参加活动绝不仅仅是毫无准备的“打卡”签到，青年律师参加行业活动之前需要了解活动的主题、出席的嘉宾、演讲的内容，甚至背景材料等，只有提前做好准备，才能保证优质高效地参与交流，同时青年律师参加行业交流活动应当做足功课、积极发言，通过行业交流发表自己的专业观点，力图做到论述有理有据，树立自身专业化的形象，争取让客户、同行认识和了解自身的专业领域和执业特长。
（七）通过恰当的宣传推广凸显律师的专业法律服务领域
随着律师从业人数的日益增多，面对日益竞争激烈的法律服务市场，青年律师要在专业化的服务领域显露头角，除了打磨自身执业技能、提升专业素养之外，恰当的宣传推广也十分重要。毕竟，作为服务主导型的市场，让客户知道律师的专业化服务方向，才能打通专业化法律服务在具体事项上运用的链条。当然，提倡律师的恰当宣传主要在于对专业法律服务方向的推广，而且这种宣传推广建立在实事求是的基础上，它的作用在于宣示引领，而不是吹捧包装。具体而言，律师对自己执业领域的宣传推广，包括介绍自己主攻的专业方向、承办的重大案件、所获的荣誉奖项、所处的专业化团队等，宣传推广中可以借助宣传册、网站、微信、微博、朋友圈等手段和途径来完成，而且应当及时更新。同时，通过讲座的形式进入工厂企业、工业园区或者社区就部分行业、专业领域事务进行普法宣传或专业培训，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宣传推广途径。另外，由于信息化时代的传播方式更趋多样，通过纸质媒体和微博、微信公众号或者其他平台发表专业文章也是一个比较切实可行的宣传推广途径，通过撰写专业文章的方式进行宣传推广不仅可以展示律师的专业观点和专业技能，让公众参考、讨论、学习、批评指正，还可以通过文字的沉淀梳理、总结办理具体法律事务的专业化经验，可谓是融合了宣传、交流和总结的多重功效。
（八）以人工智能等技术革新提升律师专业化服务的效率和质量
当人工智能等现代科技快速发展时，有部分观点甚至认为律师将会被智能机器人所取代、至少是部分律师的部分工作会被取代，且不论这种观点正确与否，有一点可以肯定，伴随着司法数据公开化进程的加速推进，现代化的智能科技确实在深深地影响和改变着律师的执业习惯，同时，在信息化的互联网时代，办公技术的革新也对律师的工作产生了深刻影响，在“法律+科技”的推进过程中，青年律师应当前瞻性地思考：如何让智能化科技为法律所用、助推法律服务效率和质量的提升。青年律师应当保持开放的心态，跟进未来办公技术的革新趋势，考虑协同办公、云存储等技术的运用，提升法律服务的标准化流程、团队协作的一体化质量以及知识管理等方面的水平，使技术革新成为律师专业化发展的加速器。